若問,在這蒼茫的人生中,身而為人所能追求,最為獨特又瘋狂的夢想是什麼?我想柔和低聲向你訴說:是給予自己一個足夠長的假期,並將疲憊許久的身與心,全然託付給這座令世人為之著迷數世紀的城市「伊斯坦堡」。

我的伊斯坦堡夢,發作在一個純真又自由的年紀。當年一身鵝黃學生制服、坐在台下專注聽講的少女,聽聞這座千年古城的中央,竟有道宛如咽喉的蔚藍海峽,奇妙地把陸地一分為二。她想像,左手邊是歐洲,右手邊是亞洲,是世界上唯一橫跨歐亞,更歷經拜占庭與鄂圖曼兩大帝國的城市,不禁心想:「這輩子不論貧富,我一定要踏上伊斯坦堡!」

也許,命運之輪在那一刻開始轉動。不過,天真的她尚須幾年才會發現,土耳其語中被稱作「咽喉」的博斯普魯斯海峽,上方更有無數身軀潔白的海鷗,跟隨一艘艘煙霧繚繞的渡輪悠哉飛翔,而牠們振翅的空氣裡,多少夾帶城裡每個人大大小小的夢想與希望。有天,也包括了她的,她所期盼和嚮往的一切。

定居土耳其第十年,繁忙的日子裡週末總是匆匆來到,我和先生賽爾時常在整座城仍舊呼呼沉睡的清晨,來到博斯普魯斯海峽的亞洲岸邊,在愜意而安閑的氛圍中,凝視一縷縷飄曳於海面上的霜白霧氣,感受彌漫在空氣中的幾分寧謐和清新。

遠方是歐洲岸,歷經千年風霜,卻依舊保有雋永韻味的偉大古城,便如此隱匿在白霧身後的海的另一端,若隱若現散發深沉的美感。優雅古樸的聖索菲亞清真寺將在午後自塔樓處,迴盪起一聲聲好似要綿延至永恆的宏亮喚拜;托普卡匹皇宮的城牆則在和煦光線下盡顯斑駁流光,仿若傾訴著過去的輝煌及滄桑。

古意盎然的新城迷宮矗立著高聳的加拉達塔,為流連忘返的旅人指引伊斯坦堡的四面八方。還有,整座城市最為典雅別緻的朵瑪巴切皇宮,帝國蘇丹金光熠熠的珍寶,穿梭了百年仍顯瑰麗斑斕,只是如今它們習以靜默為伴,低調安置在全歐洲最奢華的新巴洛克宮殿內。

我想,凡是浸潤在伊斯坦堡美與愁交疊的氣息內,任何人都將更有意識地領悟:即便在幽暗的角落,生活向來都是充滿生機,指引人們在無數的盡頭中淡然重生。如同長久以來,旅人在伊斯坦堡瞥見的那一場綺麗,更是你我今生必作的一場夢。